小草微露
@冬季游学
窗外是黑沉沉的天,据说近夜有暴风雪。我分明记得1月北京无雪,让人失落了好一阵子。五道口的时间是如此之快,回到家,1305室依旧宛若梦一场。恍恍惚惚过完年,恍恍惚惚呆在家看书、听音乐,恍恍惚惚又要回到校园,在这些恍惚之间,我安静下来,回忆快要被日光抹去的立大时光。
回忆里充满着失落、失望、遗憾和不甘,我是一个过于不满足的人。
不满于每日令人焦灼的毫无进展,不满于环境嘈杂不能好好看书,不满于大家一直吵吵吵却未见到行动,不满于地界逼仄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不满于团队合作一塌糊涂,不满于议事规则冗长繁琐,不满于讲座太长无法休息,不满于……其实,我知,我一直知,这所有对外界环境的“不满”都实实在在是对自己的失望。
川端说:凌晨四点钟,看见海棠花未眠。就为这一句,我对每个地方的凌晨四点总有着别样的感情。上海的凌晨四点是静谧的、精致的、乖巧的,朝着5楼的窗户望下去,低矮昏黄的灯光像一簇簇流苏铺在大地;南京的凌晨四点是古老的、安详的、磅礴的,海底隧道的暖灯划过车窗,恍若梦里,真有时光倒流的感慨。北京呢?香山枫未眠,倒是我却不曾在夜里醒来,穿上厚厚的冬装,迎着四点钟的北风爬山看一次日出。
当我准备写下这些“不满”和“失望”时,笔尖吐出的却是回忆中种种令人难忘的美好,离别自带着美化回忆的功能,如此看来一点不假。
20 号那天我们很早就抵达清华,在主楼门前的升旗台前等待李婧,阳光很好,我特别想在主楼前的台阶上晒一早晨的太阳,未果,大家循迹而去。先去的是王国维的纪念碑,董洪波是个痴迷的历史专业的学生,王国维一直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物。我们在石碑前共同朗诵纪念碑碑文,大概从 18 岁开始我很少或者说很反感去参与群(集)体性的活动,原因有很多,也不外乎灌输性的东西太多而导致的逆反心理。只记得那天出奇的开心,朗诵、探讨,《论语》有云: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于沂,风乎舞,咏而归。大抵如此。在清华还去了许多地方,大礼堂、荷塘月色,闭上眼睛,身旁急匆匆的自行车落下清脆的铃声,小操场上的逆光透过铁丝网打在脸上,阳光暖的心都要化了。
下午和李帅、李婧一起佯装北师大的学生顺利进入辅仁大学,逛完整个园子。在后花园走廊的亭子里,我倚在廊柱上感受着夕阳即落的余温,余晖照在红绿相间的廊壁上,真有一种回到民国的感觉,我们在狭小的亭子里说说所谓的人生和理想。北风在吹,若能下点雪就更有意境了。
如果我一个人出去,清华应该需要一天,或者至少大半天的时间去慢慢的感受当年关于大学的想象和认可。我会在大礼堂门口停留很久很久,会在自清亭晒一个上午的太阳,会千方百计的和同学搭讪然后刷进清华图书馆,会一步一步走在清华的荷塘旁去听周围老先生一起歌唱,会在湖边看很久的几个小朋友很认真学溜冰的基本动作,会停在清华的自习室冥想……在辅仁一定细细品评墙上每一幅旧图、一定抚着雕栏怀想主人的朱颜、一定立在窗前安静听听室内游戏……
彼时彼地,物非人非,独自出行的机会还有很多,而当时的小伙伴们却再难相聚,也再难一起走一走清华的逆光台阶、看一看辅仁的一米落日,还有我们迎着阳光说的那些关于未来的想象。是的,往事再难。
你遇到什么样的人,比参加什么活动,在哪里参加活动,更重要。来时我说,2014 在立大,遇见每一个可能的自己。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闪着独特光芒的个体,都为我打开了一扇门,在每一扇门里,藏着每一个可能的自己:佳佳华美的舞姿、智超的互联网思维、聪聪拥抱世界的勇敢无畏、志诚《雨巷》里的姑娘、李帅的执着、斌玉安静的内心世界、彦入的乐观……从他们身上,想象人生的可能。和每一个人相遇都是从别人身上了解自己、认识自己。
17 号我去立大空间,在地铁里遇到一位流浪歌手,他全身武装,上下塞满乐器,穿梭在高跟鞋和夹道目光中,一路唱着离开。还是一把木吉他,还是一个黑背包,还是一副沙哑苍老的嗓音,还是那首《春天里》,那是我第二次遇到他。
我不知道是不是以后的日子里,我也会和他一样在人潮茫茫的地铁中,背着行囊混迹于北京的角落、安放青春梦想;我不知道是不是以后的日子里,我也能和他一样有如此大的勇气,舍身其他,不惜代价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以后的日子里,我也像如今的自己一样,在五道口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依旧怀有对世界的感知和关怀;我亦不知道,在这座十天九霾的帝都,流浪着多少人生。
但是,我知道,至少,在这里遇到的每一个自己,都值得让人相信:当我们启程前往伊萨卡岛,这漫长的道路总会充满奇迹、充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