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鑫
@冬季游学
你在楼群之间,走过沥青路面,绕过停泊着的车辆,上几级楼梯,进了单元门,光线倏尔变暗。
你左拐右拐,按下电梯的按钮,等着电梯门打开,有点儿不耐烦,它终于开了,里面没有一个人,仿佛只为你而存在,电梯里点着个瓦数不高的日光灯管,你进了去,借着电梯壁金属板反射的光观察自己,眉眼既熟悉,又怪诞的骇人,这当然是在电梯上升的途中,那无事可做的光阴里的一瞥。
而你刚刚按下的按钮,13 层,上面的数字已经掉光,你又疑心,13 层到底存不存在,这个诡异的数字,配上诡异的暗暗的光线,诡异的金属板,诡异的倒影和诡异的你,简直像做梦一般,电梯的门开了,走入楼道,你惴惴的观察四周,寻找 1305 室,因为这是你第一次来,先是进右边那道门,没有找到,你赶紧推开弹簧门又到另一侧,狭窄的走廊,你奋力仰着头,盯着门牌号,一扇门上贴着鬼画符样的字,上书“立大空间”,你想,这下算是找着了,又下死眼盯着 1305 那几个数字看了看,方才在敲了几下门之后,推门进去。
如果你是在 18 号到 24 号那几天来,那算你赶得巧,这里正充满了好玩儿的人,要是你不走运,来的迟了,就会和他们失之交臂,连个影儿也瞧不见,除非你细心留意,找到他们留下的一双拖鞋,半块枣糕,几本书籍以及写字板上贴着的他们的名字和他们在便利贴上写下的话。
你细心的读过了小汽车型的抑或心形的,淡绿色抑或浅粉色的便利贴上写着的字,被“太阳底下没有正经事”逗乐,那你一定也会发现右手边的大师墙的。那些民国的大师,既聪慧又美,俱往矣,我也曾像你一样,仰着头看这些名字比脸更眼熟的人的照片,感叹逝者如斯。那个微扬着下巴,目光斜视做睥睨人间状,穿着改制旗袍一手掐腰的女作家是我所爱的,你爱的又是哪位?
你该不会是早晨 9 点之前来的吧,那可别光顾着看上面,也要照看脚下,仔细踩着人!他们一个个被睡袋所包裹,一开始你可能会以为是尸体或者猪猡,但是可别大意,要是惊醒了他们,他们会拉你入伙儿的,别以为他们要把你变成和他们一样,因为他们本来就各个不同,他们只会让你发现你自己,让你醒来。你说你本来就醒着,不过是在装睡罢了,并不会被他们感染,你还真以为他们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本来想快点儿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你看见白板上写着“天大地大,愿你虽摸黑感路也能闪闪发光。”你本来想默读一下,却不小心用一种你所不知道的部落的语言大声念了出来,其发音大概是“我X你O的”,这下那群尸体可惊醒了,都盯着你,眼睛炯炯发光,你已经记不起是绿光还是红光了,总之很骇人。你刚刚就注意到的里屋,也冲出了一群着黑袍,披长发,手持长柄镰刀的女孩子,她们青春,可爱,笑里藏刀,一个大叫“我是死神。”一个大呼“叫我女王大人”一个大喊“爱妃哪里走”,你踌躇着到底是逃跑还是被她们勾了去,这时候你就醒了。
你诧异于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怪梦,更何况和那些人素昧平生。看了看手里握着的书,你知道了答案,那正是新出版的《立大文集》,你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到底是多无聊的一些文字啊!于是你决定只翻看目录了,接下来要看的正是张大逗的章回体小说:
第一回 逛万圣得书数种 助饭团得杯一只
第二回 夏志诚怒用罗伯特 郭玉闪勇救陈光诚
第三回 夏志诚怒用罗伯特 立大客齐赴加盒子
第四回 夏主席怒用罗伯特 柳老师悲喜诉平生
……
第八回 夏志诚怒用罗伯特 清华李哭对北大刘
……
你发现目录写得又臭又长,目录上有些章回甚至根本没有对应的正文,显然是由于编辑催稿所致,你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感到高兴,这么烂的文字自然是不看为好。这时候你的心里又升腾起一阵愤怒,凭什么这烂东西,写得都不如你十分之一,反而能出书呢, 你跃跃欲试了。
等你读到下一篇名叫郑智超的作者写得文章,已经怒不可遏了!它像没有亮光的星星,不会变形的白云,从不荡漾的风,被积雨云遮挡的夕阳,患了帕金斯综合征的老人,落水的蚂蚱,硫酸里的玻璃渣,没有甜味的糖块,一无是处的杀手,一辈子扫地的尼姑,嘴唇上的死皮,无法引爆的劣质炮弹,既不含奶也没有三聚氰胺的奶粉,打不出字的输入法,表面盖满水泥的镜子……
你反复的读这篇文章,最后发现,它是一首诗,一种欲望,一个呼唤,它仿佛在说,“来立大吧,我们让你死猪不怕开水烫,给立大投稿吧,我们把你死马当作活马医。快动笔吧!”
你并没有丢开那书,而是恭恭敬敬的把它放在了卫生间的手纸架上,然后回到电脑前面,开始写你的立大申请以及立大征文。
而此时的编辑正悠闲仰躺在旋转椅上,面带萌萌的微笑——下期的烂文一定有人开始写了,它是一首诗,一种欲望,一个呼唤!